「未曾離開古老群山,我遙望遠方大地,
於萬千道路中認出你的腳步。」
行願
芳溪內院,春季 2009年5月31日
致親愛的孩子們,遠的近的!
《禪門日頌》早課有一篇懺文,我還是沙彌的時候很喜歡誦讀。懺文文辭優美,內容能夠滋養修行者的志向。每次誦讀這篇懺文,沙彌逢春即一行禪師常讓懺文滲透身體每一絲血管、每一個細胞。懺文是修行者美麗的夢想,我很感恩怡山然禪師撰寫這篇懺文。你們都知道,這就是我們課誦本裡的《歸命懺》,原文名為《發願文》。《發願文》的作者是唐代的了然禪師(亦作暸然禪師、晈然禪師),他的文辭簡麗,禪宗早期的諸位禪師的碑文皆由他所寫。怡山是山名,人們為了尊敬禪師以山為名來稱呼他。了然禪師本姓謝字清晝,其著名著作為《儲山集》十卷。
在《二課合解》中,觀月禪師說:「若你不喜歡這篇歸命懺文,可以用其他懺文如《稽首懺》、《十方三世佛懺》或《一心歸命懺》代替。」但有誰不喜歡這篇懺文!我想許多世代的年輕出家人,已經從這篇懺文中得到滋養和安慰。還沒到二十歲,我已夢想將這篇懺文譯成越南文。當我年輕時在南越佛學堂(印光寺)擔任佛法老師時,這個夢想成真了,我將懺文譯成越南文的韻文六八體。當時南越佛學堂的許多學僧學尼已能用心背誦。這篇懺文現在被收錄於梅村的《禪門日頌2010》中。
懺文大部分句子是四字或六字句巧妙相互結合,令懺文的節奏有時緩慢,有時壯麗。
《怡山發願文》原文:此世福基命位,各願昌隆;來生智種靈苗,同希增秀。生逢中國,長遇明師。正信出家,童真入道。六根通利,三業純和。不染世緣,常修梵行。執持禁戒,塵業不侵。嚴護威儀,蜎飛無損。
「下一生藉由此世播下的聖慧種子,我願再生於一個文化環境,長大後得遇明智的老師,年幼出家,六根通利,三業純和。我將不被世俗習氣所汙染,一生過著清高的梵行生活,嚴持戒律,不困於世間業緣。我將精嚴修習威儀,保護一切眾生,不損害任何生命,即使是極微小的。」
《怡山發願文》:修習正法,了悟大乘。開六度之行門,越三祗之劫海。
「我將修習正法,了悟大乘教義,由此打開六度行動之門,成就其他修行者必須經歷三阿僧祇劫才能獲得的成就。」
讀到這幾段你們有否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偉大的夢想?若是沒有菩提種子,沒有菩薩行願的種子,怎會有如此偉大的夢想?
請和Thầy繼續讀下去:
《怡山發願文》:建法幢於處處,破疑網於重重。降伏眾魔,紹隆三寶。承事十方諸佛,無有疲勞。修學一切法門,悉皆通達。廣作福慧,普利塵沙。得六種之神通,圓一生之佛果。
「我將在各處建立修習道場,破盡萬重疑惘。我將降伏一切魔障,傳正法明燈使三寶得以延續,在未來綻放光輝。我將輔佐十方諸佛而永不感厭倦。我將修習成就所有法門。我將修習福德和智慧,以利益眾生。我將得到六種神通,在一劫內成就佛陀果位。」
《怡山發願文》:然後不捨法界,遍入塵勞。等觀音之慈心,行普賢之願海。
「然後我將不捨離法界,示現於塵世中千萬處。我的慈悲不亞於觀世音菩薩,願海如普賢菩薩的行願大海一樣浩瀚無邊。」
《怡山發願文》:他方此界,逐類隨形,應現色身,演揚妙法。
「在此界和他界,我將應現不同色身宣揚妙法。」
《怡山發願文》:泥犁苦趣,餓鬼道中,或放大光明,或見諸神變。其有見我相,乃至聞我名,皆發菩提心,永出輪迴苦。
「在地獄和餓鬼道,我將放大光明或現諸神變;任何人見到我的容貌或聽到我的名號,將發起菩提心,立即超越輪迴的一切苦痛。」
《怡山發願文》:火鑊冰河之地,變作香林。
「那些如火爐般燃燒乾旱之地,或冰雪寒冷的江河,我將使其變成芬芳香林。」
《怡山發願文》:疾疫世而見為藥草,救療沈痾;饑饉時而化作稻粱,濟諸貧餒。
「當病疫到處漫延,我將化現出無數藥草以療癒嚴重的疾病;遇到飢餓橫行時,我將化現出充裕的稻穀以救濟飢餓貧窮者。」
《怡山發願文》:但有利益,無不興崇。
「凡是利益眾生的事,我絕不推辭。」
《怡山發願文》:次期累世冤親,現存眷屬,出四生之汨沒,捨萬劫之愛纏,等與含生,齊成佛道。
「然後,我將幫助所有人,包括歷世的冤親以及此生的親朋好友,讓他們都能放下愛染的纏縛,與所有眾生實現覺悟之道。」
《怡山發願文》:虛空有盡,我願無窮,情與無情,同圓種智。
「虛空也許有盡,但我的願望無窮。願一切有情和無情皆得一切種智的果位。」
每天早課,古老懺文的字字句句已灌溉了那位小沙彌的菩提種子。不知為何他一直相信那夢想是可以成就的,即使當時周圍仍未出現任何跡象證明這個可能,也未見得有誰能如此成就。
懺文太美了,我便以文中的字詞來為梅村弟子取法字。例如曇願法師的法字為真香林。香林是香氣芬芳的樹林,「火鑊冰河之地,變作香林」。
真是既富有詩意又合乎環境保護的志向。懺文非常壯麗,令我們覺得自己不再是祈求福恩的信徒,而是富有濟世神力的大士:「等觀音之慈心,行普賢之願海。」持誦懺文者不再有自卑感,而是認為自己也能做到諸位大菩薩所做之事。這樣的懺文震動修行人的心。
「其有見我相,乃至聞我名,皆發菩提心,永出輪迴苦。」這樣在修行過程中,我也不亞於任何佛或大菩薩。
《歸命懺》的夢想,純粹是夢幻還是一個能夠實現的夢想?歷代修行人包括你們,都曾經誦讀這篇懺文,也許曾提出過相同的問題。以前我並沒有這樣質疑過,雖然當時我周圍未有任何跡象顯示這樣的夢想能夠成為事實,但我仍懷抱著這個夢想堅信能夠實現。
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是窮困和戰爭的年代。出家眾得找各種方法維持寺院內的修行,他們遇到不知多少困難。年輕的出家眾也遭受監禁和壓迫之苦。身為一位年輕的僧人,我曾研讀李陳時期的歷史,在那些時代佛教有能力幫助國家強盛太平,那麼現代的佛教也能夠這樣做。為何不?那就是我的問題,儘管那個時候的佛教仍未能超越衰退的狀態。也許對李陳時期的佛教的想法,已令我堅信《歸命懺》裡的夢想不僅僅純粹是幻想,而是可以成為現實。
在印光寺當佛法老師的時候,我以謙虛的言詞來翻譯《歸命懺》。原文:「等觀音之慈心,行普賢之願海。」我譯成:「遍灑慈悲甘露,度他願海無邊」。原文:「凡有見我相,乃至聞我名,皆發菩提心,永出輪迴苦。」我譯為:「其有見我身者,乃至聞我名號,出離苦痛牢獄,皆發菩提之心,萬方苦地消散。」
在海外幾十年我沒有機會溫習這譯本,只記得當中幾段。幸運的是如慧和尚,澳洲法華寺住持,在1996年到梅村參與「玉燭大戒壇」時為我誦讀了譯本全文。如慧和尚曾是南越佛學堂的學僧,已背熟了《歸命懺》的譯文,因此現在這篇譯文得以收錄於《禪門日頌》中。我想我們師徒必須至少每週一次誦讀《歸命懺》,使菩提心繼續得到滋養。菩提心即是願望,是真正的修行人的夢想。菩提心若退減,我們會缺乏力量繼續前行以實現夢想。
今夜坐禪時請一起觀照,覺知這個夢想正漸漸成為現實。
「來世再生為人,真心修行正法, 願遇明師指引」從這裡開始引用的時一行禪師的譯文。全文見於:歸命懺,我們已經實現了這一點。「六根三業純和,不染世俗塵緣,一心常修梵行」,那就是我們每天的戒律和威儀之行持。
「建道場於處處,破疑網於重重」,那就是我們師徒正在努力實現的。現在僧身即僧團或共修團體。一行禪師說,有佛身和法身之說,也就應該有僧身這個詞。已建立於世界各地,世界上的每個國家皆有數十到數百個正念修習的團體,稱為正念僧身 (Communities of Mindful Living 即正念生活社群)。在大城市如紐約、倫敦、洛杉磯、巴黎、阿姆斯特丹、柏林已有許多僧身。在世界各地舉辦的禪營,以及關於入世佛教的書籍,已連結起世界各地的正法之網,並努力破除對佛教的誤解和疑惑,讓世界看見佛教是人本的基礎,具有科學性,並非神權、迷信異端、消極柔弱的宗教。「破疑網於重重」 就是如此。
「法燈承傳不斷」。我們已培訓了相當多的出家和在家佛法老師和實習佛法老師,接受傳燈的佛法老師已超過三百位。
「救助貧苦大眾,利樂有情之事,無不興崇為之,苦痛沈淪眾生,皆得自在安樂」。這就是社會工作,也是應用佛教、入世佛教的一部分。
以往,我們成立了青年社會服務學院,訓練了超過六百位社會工作者以及數千位助理社工和義工,建立花標(Hoa Tiêu)村和自願(Tự Nguyện)村以提升農村在教育、醫療、經濟、組織四個領域的生活品質。社工們救助戰爭受害者,照顧流亡避難營,有的避難營住了超過11.000 人,在新的流亡地區設立定居中心,再重建受砲彈摧毀的村落。我們有「社會再設與發展委員會」,與越南統一佛教會(1972-1975) 共事。我們贊助了超過10,000 位戰爭孤兒,並成立「血流軟腸」(Máu Chảy Ruột Mềm)計劃以救助海上難民。我們曾經成立「為越南的孩子」組織(Pour les Enfants du Vietnam)、「與世界兒童分享」組織(Partage avec les Enfants du Monde),援助十七個國家包括越南的兒童。我們有「理解和慈愛」(Hiểu và Thương)計劃以緊急救援洪水難民,協助貧窮小孩得以溫飽和受教育,開設專業培訓班,建橋,挖水井,在偏遠地區開設學校,承擔一千多位老師和保母的薪資。(*)
美好的是,在為社會工作的同時,僧身的各成員仍繼續持戒、坐禪、行禪、建立兄弟情誼,學習如河流般行進等等的修習。
「利樂有情之事,無不興崇為之。」這就是我們的行願。
我們的佛法老師中許多位非常年輕,在真正將佛教帶進社會,實踐入世佛教。我們舉辦了特別的禪營以協助各界,例如社工、文藝工作者、電影從業員等。有些禪營有多達二千人參加,如華盛頓心理學家和心理治療家的禪營,以及為教職員、醫療人員、政治家和國會議員、企業家、警員和執法人員、人權和和平運動者、環境保護運動者等所舉辦的禪營。我們也已走進醫院和監獄,幫助人們修習並轉化。
從入世佛教,我們走進應用佛教。我們展開了「覺醒」活動,與世界各地的年輕人一起修習正法,貢獻一個健康慈悲的社會。我們成立了應用佛學院,為與子女關係緊張的家長們、與父母溝通困難的青少年、剛發現罹患絕症的病人、剛失去摯愛親人的人們舉辦禪營。任何人都可以報名到來修習,無須皈依。我們向世界獻上的佛教並不是一個宗教,而是一種具有轉化和治療力量的生活藝術。我們盡心保護環境,自己修習,並號召大眾在生活中修習,以讓地球有一個未來,逆轉地球暖化的現象。鹿苑寺目前已完全使用太陽能。梅村各個國際道場和僧團都修習正念消費,以及每週一天無汽車日等。這一切證明了我們決心實現懺文中提到的夢想,而非只坐著觀想懺文沉迷於美夢之中。
最近幾年,佛教的正念修習已漸漸走入醫療、科學、法律和社會學等領域。佛教的不二和非暴力、不執著於教條的精神已開始被世界認識。在全球化的過程中,佛教可以作出重要貢獻,建立全球心靈道德基礎。我們知道夢想可以成爲現實,並正在成為現實。如果我們不被困於地位、錢財、名望、職位等,如果我們知道如何與僧團像河流而非單獨一滴水般流動,我們將會有更多機會實現夢想。對嗎,我的孩子們?我希望你們讀完這封信後可以給我建議。
你們的老師
一行
(*) 我們曾於貧窮村落如Mã Lạng Quốc Thanh、Cầu Bông Bàn Cờ展開社會救援,開設夜間免費高中班(於1961年開始,由西貢佛子大學生團的成員Huê、 Dương、 Chiểu、Khanh、Chi、Nhiên 和 Phượng負責)。我們建立慈愛(Tình Thương)村,成員有你們的一智師兄、心光和心太居士以及一百多位佛弟子大學生,其中有Phượng、 Thảo、 Thanh、 Uyên、 Trà Mi、 Phùng Thăng、 Nga 和 Tuyết等,以及 Quyền、 Trâm、 Nguyên、 Tích、 Thanh、 Tài 等 (1964 – 1965), 還有 Hiệu婆婆。我們組織了大學生團體募款以救助1964年洪水後的秋本(Thu Bồn)江沿岸受害民眾。我們成立青年社會服務學院(1965-1975)、由善和和尚所帶領的越南再設和發展委員會(1971-1975)。諸比丘清文(Thanh Văn)、周全(Châu Toàn)、慈敏(Từ Mẫn)和沙彌範福(Phạm Phước)等是菩薩手臂來調動數千社工和義工來進行大量工作以協助數十萬戰爭受難者。服務時,我們之中有七位犧牲了:Liên、 Vui、 Thơ、 Tuấn、 Hy、 Lành以及你們的一智(Nhất Trí)師兄。裴氏香失去一段腿,黎文榮要坐輪椅一輩子。一枝梅(第一批相即共修團成員六人中的大姐)自焚呼籲參戰雙方停止彼此互相殘殺(16.07.1967)。
在南海的「血流軟腸」(Máu Chảy Ruột Mềm)計畫,真空法師、Luke Fogarty、Trang Fogarty、Mobi Warren已調動救援606位海上船(1976)。接著是由真空法師繼續默默以漁船救助泰國灣區域的船民 (1976 – 1978)。接著,我們成立協助各個難民營的船民的項目,安慰並寄送物品、學習英文和法文的書籍、佛經給各個難民營如:Songklha、Trad、 Sikkhiu、Chonburi 等。我們已成立「理解和慈愛」(Hiểu và Thương)社會救濟計畫,從1975年默默進行至今 (2009)。
在海外,「理解和慈愛」計畫擴展到荷蘭(與 Kirsten Roep 和 Hebe Kohbrugge 夫人共事)。在法國有三個計畫: Pour les Enfants du Vietnam,Partage avec les enfants du Monde 以及 Partage (與Pierre Marchand共事)。在後面兩個計畫,我們已經幫助17窮困國家的小孩,其中包括孟加拉、印度、泰國、巴西、哥倫比亞等。在德國我們有慈氏 (Maitreya Fonds)計畫,由真法眼(Chân Pháp Nhãn – Karl Schmied)及真妙(Chân Diệu)帶領,目前由真覺流(Chân Giác Lưu -Christian Kaulf)延續。瑞士共修團的 Margrit Witwer以及義大利共修團大力支持「理解和慈愛」計畫。真意和真智的慈船共修團已支持在越南廣治省和順化省的「理解和慈愛」計畫,幫助六百多位窮困兒童。雪花共修團 (Snow Flower Sangha) 和真輇師兄向無電無水的偏遠地區捐助數百口清水井。「慈眼視眾生」(Mắt Thương Nhìn Cuộc Đời)計畫的明和蓮每年都與多倫多共修團救濟許多洪水災民。美國的Hussman Foundation 組織已經協助 Bảo Lâm, Di Linh 地區的 57位老師和700多缺少營養的孩童並捐助建設般若寺的禪堂。Lilian Cheung捐助建設妙嚴(Diệu Nghiêm)和妙湛(Diệu Trạm)尼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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